●湘山野錄卷中
仁宗命侍臣撰真講席記
王至道安集流亡
徐鉉著書
石守道主盟上庠
關中詩豪姚嗣宗
潭州試僧童
安鴻漸有滑稽清才
魏瓘二知廣州
鄭毅夫知荊南
楊安國邇英閣講周易
天文院測驗輝氣
祥符天書至鄭州
寇忠愍罷相戀闕
葉縣大井石
呂申薦引陳堯佐
錂叔華登襄陽東津寺閣
鄭毅夫人翰林為學士
潘佑事江南
桐廬一民兼併刻剝
丞相閑話閥閱之盛
李退夫撒園荽
馮當世求薦於武昌
楊文公由禁為汝守
崔公誼蔭補任丘簿
文瑩遊泗州昭信縣
太宗善望氣
胡旦欲詣闕乞見
尹師魯與劉滬輩議水邏城事
范文正公鎮青社
舒州祖山得杜牧之詩
王冀公鄉薦赴闕
唐介誡諸子自勉
劉述東吴端清之士
宋九釋詩惟惠崇師絕出
寇萊公延詩僧惠崇
范文正公謫睦州
太祖將展外城
潭州守自售所搜蚌胎
梁太祖封錢鏐為吴越王
餘杭能萬卷者
江南李煜性寬恕
退傅張士遜遊金明
江南鍾輻
錢思公鎮洛
太宗喜弈棋
學僧箋注法音集
杜祁公致仕於南都
擇臣僚伴虜使射弓
○仁宗命侍臣撰真講席記
真宗居藩邸,升儲宮,命侍講邢昺說尚書凡八席,詩、禮、論語、孝經皆數四。既即位,咸平辛丑至天禧辛酉二十一年之間,雖車輅巡封,遍舉曠世闊典,其間講席歲未嘗輟。至末年,詔直閣馮公元講周易,止終六十四卦,未及繫辭,以元使虜,遂罷。及元歸,清軀漸不豫。後仁宗即位半年,侍臣以崇政殿閣所講遺編進呈,方冊之上,手澤凝籤,及細筆所記異義,歷歷盡在,兩宮抱泣於靈幄數日,命侍臣撰講席記。
○王至道安集流亡
僕射相國王公至道,丙申歲,為譙幕,因按逃田饑而流亡者數千戶,力謀安集,疏奏乞貸種粒、牛、糧,懇訴其苦,朝廷悉可之。一夕,次蒙城驛舍,夢中有人召公出拜,空中紫綬象簡者,貌度凝重,如牧守赴上之儀,遣一綠衣丱童遺公曰:「以汝有憂民深心,上帝嘉之,賜此童為宰相子。」受訖即寤。迨曉,憇食於楚靈王廟,作詩誌於壁。是夕,夫人亦有祥兆而因娠焉。後果生一子,即慶之是也。器格清粹,天與文性,未十歲,公已貴,蔭為奉禮郎。恥門調止稱進士,或號棲神子,惟談紫府丹臺間事。有古木詩「不逢星漢使,誰識是靈槎」。祥符壬子歲,謂所親曰:「上元夫人命我為玉童,只是吾父未受相印,受,則吾去矣。」不數日,公正拜,慶之已疾,公憶丙申之夢,默不敢言。不踰月,慶之卒,年十七。真宗聞其才,矜卹特甚,命尚宮就宅加賵襚,詔賜進士及第,焚誥於室。
○徐鉉著書
徐騎省鉉在江南日,著書已多,亂離散失,十不收一二,傳者止文集二十卷。方成童,鉉於水濱,忽一狂道士醉叱之 【 忽一狂道士醉叱之 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及宋人軼事彙編卷四引湘山野錄均作「忽一狂醉道士叱之」。】 ,曰:「吾戒汝只在金魚廟,何得竊走至此!」以杖將怒擊,父母亟援之,仍回目怒視曰:「金魚將遷廟於邠,他日撻於廟亦未晚。」因不見。後果謫官於邠,遂薨,無子。
○石守道主盟上庠
石守道介康定中主盟上庠,酷憤時文之弊,力振古道。時庠序號為全盛之際,仁宗孟夏鑾輿有玉津鏺麥之幸,道由上庠。守道前數日於首善堂出題曰諸生請皇帝幸國學賦,糊名定優劣。中有一賦云「今國家始建十親之宅,新封八大之王」。葢是年造十王宮,封八大王元儼為荊王之事也。守道晨興鳴鼓於堂,集諸王謂之曰:「此輩鼓篋遊上庠,提筆場屋,稍或出落,尚騰謗有司,悲哉!吾道之衰也。如此是物宜遽去,不爾,則鼓其姓名,撻以懲其謬。」時引退者數十人。
○關中詩豪姚嗣宗
高副樞若訥一旦召姚嗣宗晨膳,忽一客老郎官者至,遂自舉新詩喋喋不已。日既高,賓主盡餒,無由其去。姚亦關中詩豪,辨謔無羈,潛計之,此老非玩不起。果又舉甘露寺閣詩云:「下觀揚子小」,姚應聲曰:「宜對『卑末狗兒肥』。」雖慍不已,又舉秋日峽中感懷曰:「猿啼旅思悽」,姚應曰:「好對『犬吠王三嫂』。」老客振色曰:「是何下輩?余場屋馳聲二十年」,姚對曰:「未曾撥斷一條絃。」因奮然而去。高大喜,因得就匕。
○潭州試僧童
一歲,潭州試僧童經,一試官舉經頭一句曰:「三千大千時谷山」,一閩童接誦輟不通,因操南音上請曰:「上覆試官,不知下頭有世界耶,沒世界耶?」羣官大笑。
○安鴻漸有滑稽清才
安鴻漸有滑稽清才,而復內懼。婦翁死,哭於柩,其孺人素性嚴,呼入繐幕中詬之曰:「汝哭何因無淚?」漸曰:「以帕拭乾。」妻嚴戒曰:「來日早臨, 【 去聲。】 定須見淚。」漸曰:「唯。」計既窘,來日以寬巾濕紙置於額,大叩其顙而慟。慟罷,其妻又呼入窺之。妻驚曰:「淚出於眼,何故額流?」漸對曰:「僕但聞自古云『水出高原』。」鴻漸秋賦警句曰:「陳王閣上,生幾點之青苔;謝客門前,染一溪之寒水。」有才雅,以凉德盡掩之,然不聞有遺行。
○魏瓘二知廣州
魏侍郎瓘初知廣州,忽子城一角頹墊,得一古磚,磚面範四大字云「委於鬼工」,葢合而成「魏」也。感其事,大築子城。纔罷,詔還,除仲待制簡代之。未幾,儂智高■〈窛,冖代穴〉廣,其外城一擊而摧,獨子城堅完,民逃於中,獲生者甚衆。賊退,帥謫筠州。朝廷以公有前知之備,加諫議,再知廣二年。召還,公以築城之效,自論久不報,有感懷詩曰:「羸羸霜髮一衰翁,踪跡年來類斷篷。萬里遠歸雙闕下,一身閑在衆人中。螭頭賜對恩雖厚,雉堞論功事已空。淮上有山歸未得,獨揮清涕洒春風。」文潞公采詩進呈,加龍圖,尹京。魏詩精處,五羊書事曰:「誰言嶺外無霜雪,何事秋來亦滿頭」之句。
○鄭毅夫知荊南
鄭內翰毅夫公知荊南,一日,虎入市齧數人,郡大駭,競修浮圖法禳之。鄭公諭士民曰:「惟城隍廟在子城東北,實閭井係焉,荒頹久不葺,汝曹盍以齋金修之。」獨一豪陳務成者前對曰:「某願獨葺,不須齋金也。」因修之,換一巨梁,背鑿一竅,闞一版於竅中,字在其下,宛若新墨,云「惟大周廣順二年 【 大周廣順二年 「廣順」原作「廣運」,據同上諸本及舊五代史卷一一一、新五代史卷一一周本紀改。】 ,歲次壬子五月某日建」。其傍大題四字,曰「遇陳則修」。陳氏以緹巾襲之獻於府。鄭公奇之,特為刊其事於新梁之脅,其末云:「噫!此能以物之極理推而至於斯乎,寧得先知之神乎?可疑者,何古人獨能而今人不能。治平丁未歲十月,安陸鄭獬於荊南畫堂記之。」後,今大參元公鎮荊,文瑩因道其事,願以其文刻於廟,求公一後序,以必信於世,公欣然諾之。未幾,以翰林召歸為學士,逮參大政,茲事因寢,尚鬱於心。
○楊安國邇英閣講周易
皇祐中楊待制安國邇英閣講周易至「節卦」,有「慎言語,節飲食」之句。楊以語朴,仁宗反問賈魏公曰:「慎何言語,節何飲食?」魏公從容進其說曰:「在君子言之,則出口之言皆慎,入口之食皆節;在王者言之,則命令為言語,燕樂為飲食。君天下者當慎命令,節燕樂。」上大喜。後講論語,當經者乃東北一明經臣,講至「自行束脩以上」之文,忽進數談,殆近乎攫,曰:「至於聖師誨人尚得少物,況餘人乎?」侍筵羣公驚愧汗浹。明日,傳宣經筵臣僚各賜十縑。諸公皆恥之,方議共納,時宋莒公庠留身,奏:「臣聞某人經筵進鄙猥之說,自當深譴,反以錫賜,誠謂非宜。然餘臣皆已行之,命拜賜可也。若臣弟祁 【 臣弟祁 「祁」原作「祈」,據同上諸本及宋史卷二八四宋庠傳、東都事略卷六五宋祁傳、隆平集卷五宋祁傳、華陽集卷三六宋元獻公庠神道碑改。】 ,以臣在政府,於義非便,今謹獨納。」上笑曰:「若卿弟獨納,不獨妨諸臣,亦貽某人之羞,但傳朕意受之。」
○天文院測驗輝氣
祥符四年,駕幸汾陰,起偃師,駐蹕永安。天文院測驗渾儀杜貽範奏:「卯時二刻,日有赤黃輝氣,變為黃珥,又變紫氣,巳時後,輝氣復生。」
○祥符天書至鄭州
祥符四年正月,天書至鄭州,有鶴一隻西來,兩隻南來,盤旋久之不見。是日午時,車駕至行宮,復有鶴三隻飛於行宮之上。
○寇忠愍罷相戀闕
■〈窛,冖代穴〉忠愍罷相,移鎮長安,悰怳牢落,有戀闕之興,無階而入。忽天書降於乾祐縣,指使朱能傳意密諭之,俾公保明入奏,欲取信於天下。公損節遂成其事,物議已譏之。未幾,果自秦川再召入相。將行,有門生者忘其名請獨見,公召之,其生曰:「某愚賤,有三策輒凟鈞重。」公曰:「試陳之。」生曰:「第一、莫若至河陽稱疾免覲,求外補以遠害。第二、陛覲日,便以乾祐之事露誠奏之,可少救平生公直之名。第三、不過入中書為宰相爾。」公不悅,揖起之。後詩人魏野以詩送行,中有「好去上天辭將相,歸來平地作神仙」之句,葢亦警之為赤松之遊。竟不悟,至有海康之往。
○葉縣大井石
汝州葉縣大井涸,忽得一石,上刻四句云:「葉邑之陰,汝潁之東,茲有國寶,永藏其中。」葉人大惑,謂之神石,寘於縣祠中,享禱日盛。貪夫至有濬井掘田,願求國寶者累歲未已。忽一客因遊仙島觀北極殿,有一礎為柱所壓,柱稜外鐫四句猶可見,曰「賦世永算,享國巨庸,子賢而嗣,命考而終」。其客徐以廟中神石之句合之,其韻頗協,量之,復長短無差。白邑宰取其礎觀,乃唐開成中一中郎將墓志爾,安礎時欲取其方,因裁去,餘石棄井中,後得之,遂解惑焉。
○呂申薦引陳堯佐
呂申公累乞致仕,仁宗眷倚之重,久之不允。他日,復叩於便坐,上度其志不可奪,因詢之曰:「卿果退,當何人可代?」申公曰:「知臣莫若君,陛下當自擇。」仁宗堅之,申公遂引陳文惠堯佐曰:「陛下欲用英俊經綸之臣,則臣所不知。必欲圖任老成,鎮靜百度,周知天下之良苦,無如陳某者。」仁宗深然之,遂大拜。後文惠公極懷薦引之德,無以形其意 【 無以形其意 「意」原作「德」,據同上諸本改。】 ,因撰燕詞一闋,携觴相館,使人歌之曰:「二社良辰,千秋庭院,翩翩又見新來燕。鳳凰巢穩許為鄰,瀟湘煙暝來何晚。亂入紅樓,低飛綠岸,画梁時拂歌塵散。為誰歸去為誰來,主人恩重朱簾捲。」申公聽歌,醉笑曰:「自恨捲簾人已老。」文惠應曰:「莫愁調鼎事無功。」老於嵓廊,醞藉不減。頃為浙漕,有吴江詩:「平波渺渺煙蒼蒼,菰蒲纔熟楊柳黃。扁舟繫岸不忍去,秋風斜入鱸魚鄉。」又湖州碧瀾堂詩:「苕溪清淺霅溪斜,碧玉光寒照萬家。誰向月明終夜聽,洞庭漁笛隔蘆花。」
○錂叔華登襄陽東津寺閣
余頃與凌叔華郎中景陽登襄陽東津寺閣,凌博雅君子也,蔡君謨、吴春卿皆昔師之,素稱翰墨之妙。時寺閣有舊題二十九字在壁者,字可三寸餘,其體類顏而逸,勢格清美,無一點俗氣。其語數句,又簡而有法,云:「楊孜襄陽人,少以詞學名於時,惜哉不歸!今死矣,遺其親於尺土之下,悲夫!」止吾二人者徘徊玩之,不忍去。恨不知寫者為誰,又不知所題之事。後詰之於襄人,乃楊庶幾學士,死數載,棄雙親之殯在香嚴界佛舍中已廿年。
○鄭毅夫人翰林為學士
鄭毅夫公入翰林為學士,後數月,今左揆王相國繼入,其玉堂故事以先入者班列居上。鄭公奏曰:「臣德業學術及天下士論皆在王某之下,今班列翻居其上,臣所不遑,欲乞在下。」主上面諭之,揆相固辭曰:「豈可徇鄭某謙抑而變祖宗典故耶?」又數日,鄭公乞罷禁林以避之,主上特傳聖語:「王某班列在鄭某之上,不得為永例。」後揆相為鄭父紓志其墓,語筆優重,至挽詞有「欲知陰德事,看取玉堂人」之句,佳其謙也。
○潘佑事江南
潘佑事江南,既獲用,恃恩亂政,譖不附己者,頗為時患。以後主好古重農,因請稍復井田之法,深抑兼并,民間舊買之產使即還之,奪田者紛紛於州縣。又按周禮造民籍,曠土皆使樹桑,民間舟車、碓磑、箱篋、鐶釧之物悉籍之。符命旁午,急於星火,吏胥為姦,百姓大撓,幾聚而為亂。後主寤,急命罷之。佑有文而容陋,其妻右僕射嚴續之女,有絕態。一日晨妝,佑潛窺於鑑臺,其面落鑑中,妻怖遽倒,佑怒其惡己,因棄之。佑方丱,未入學,已能文,命筆題於壁曰:「朝遊蒼海東,暮歸何太速。秪因騎折玉龍腰,謫向人間三十六。」果當其歲誅之。
○桐廬一民兼併刻剝
詩人鮑郎中當知睦州日,嘗言桐廬縣一民兼并刻剝,閭里怨之,盡詛曰:「死則必為牛。」一旦死,果鄰村產一白牛,腹旁分明題其鄉社、名姓。牛主潛報兼并之子,亟往窺之,既果然,亦悲恨無計。又恐其事之暴,欲以價求之。其民須得百千方售,其孤亦如數贈之。既得之,遂豢於家。未幾,一針筆者持金十千首於郡曰:「某民令我刺 【 入聲。】 字於白牛腹下,約得金均分,今實不均,故首之。」吏鞠刺時之事。曰:「以快刀剃去氄毛,以針墨刺字,毛起,則宛如天生。」鮑深嫉之,黥二姦,竄於島。
○丞相閑話閥閱之盛
慶曆中,一日,丞相將出中書,候午漏未上,因從容聚廳閑話,評及本朝文武之家箕裘嗣續閥閱之盛。諸公屈指,若文臣惟韓大參億之家,武臣惟夏宣徽守贇之家。堂吏馳白韓、夏二宅,以為美報。
○李退夫撒園荽
冲晦處士李退夫者,事矯怪,携一子遊京師,居北郊別墅,帶經灌園,持古風外飾 【 持古風外飾 同上諸本均作「持古風以外飾」。】 。一日,老圃請撒園荽,即博物志張騫西域所得胡荽是也。俗傳撒此物,須主人口誦猥語播之則茂。退夫者固矜純節,執菜子於手撒之,但低聲密誦曰:「夫婦之道,人倫之性」云云,不絕於口。夫何客至 【 夫何客至 按「夫何」,以文義,疑當作「無何」。】 ,不能訖事,戒其子使畢之。其子尤矯於父,執餘子呪之曰:「大人已曾上聞。」皇祐中,館閣以為雅戲,凡或淡話清談 【 淡話清談 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作「談話清淡」。】 ,則曰:「宜撒園荽一巡。」
○馮當世求薦於武昌
馮大參當世公始求薦於武昌,會小宗者庸謬寡鑒,堅欲黜落,又欲置於末綴。時鄂倅南宮誠監試,當拆封定卷,大不平,奮臂力主之,須俾魁送。小宗者理沮,不免以公冠於鄉版,果取大魁,釋褐除荊南倅。南宮遷潭倅,公以詩寄謝曰:「嘗思鵬海隔飛翻,曾得天風送羽翰。恩比丘山何以戴,心同金石欲移難。經年空嘆音題絕,千里長思道義懽。每向江陵訪遺治,邑人猶指縣題看。」箋云:「江陵縣額,即君臨治時親墨也。」
○楊文公由禁為汝守
楊文公由禁林為汝守,張尚書詠移書云:「張老子今年七十矣,氣血衰劣,湎然沉昬,入靜自守,以真排邪。忽覩來緘,不審大年官若是,而守若是。又思大年氣薄多病,應遂移疾之請,盛年辭榮,是名高格。若智不及,氣屑屑罹禍者,自古何限。大年素養道氣,宜終窶埽地,莫致潤屋,得君得時,無害生民。大年知張老子乎?老子心無蘊畜,絕情絕思,顧身世若脫屣,豈能念他人乎?大年自持,不宣詠白。」其語直氣勁如乖崖之在目。干寶晉書稱王獻之嘗云:「吾於文章書札識人之形貌情性」,真所謂也。
○崔公誼蔭補任丘簿
崔公誼者,鄧州德學生也,累舉不第,後竟因舅氏賈魏公蔭,補莫州任丘簿。熙寧初,河北地震未已,而公誼秩滿,挈家已南行數程。一夕,宿孤村馬舖中,風電陰黑,夜半急叩門呼曰:「崔主簿在否?」送還僕曰:「在。」又呼曰:「莫州有書。」崔聞之,方披衣遽起,未開門,先問:「何人書?」曰:「無書,只教傳語崔主簿,君合係地動壓殺人數,輒敢擅逃過河,已收魂岱嶽,到家速來。」迨開門,寂無所覩。其妻乃陳少卿宗儒之女,陳卿時知壽州。崔度其必死 【 崔度其必死 「度其必死」原作「必度其死」,據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乙正。】 ,遂兼程送妻孥至壽陽,次日遂卒。
○文瑩遊泗州昭信縣
寶元己卯歲,予遊泗州昭信縣,時大龍胡公中復初筮尉此邑,因獲謁之。一日往訪,其廳已摧,延別齋會話,且述棟撓之由云:「此廳不知其幾千百年,凡直更者無一夕不在其下。今日五鼓忽摧,僕大驚,已謂更人必虀粉矣,急開堂扉呼之,五吏俱聲喏。僕怪問曰:『汝輩夜來何處打更?』更夫對曰:『某等皆見甲士數人,仗戈叱起,令速移東廊,稍緩則死。時驚怖顛仆疾走而去,未及廊,其廳已摧。』」公因謂予曰:「臺隸,賤人也,動靜尚有物衛之,況崇高聰明乎?」予後還餘杭,猶憶公以詩送行,有「談經飛辨伏簪紳,杯渡西來訪故人」之句。
○太宗善望氣
太宗善望氣。一歲春晚,幸金明,回蹕至州北合懽拱聖營,雨大下。時有司供擬無雨仗,因駐蹕轅門以避之,謂左右曰:「此營他日當出節度使二人。」葢二夏昆仲守恩、守贇在營方丱,後侍真廟於藩邸,當龍飛,二公俱崇高。後守恩為節度使,守贇知樞密院事,終於宣徽南、北院使。
○胡旦欲詣闕乞見
胡大監旦 【 胡大監旦 「大」原作「文」,據同上諸本及本書卷下夏英公鎮襄陽條改。】 喪明歲久,忽襄陽奏入,胡某欲詣闕乞見。真宗許之。既到闕,王沂公曾在中書,謂諸公曰:「此老利吻,若獲對,必妄訐時政 【 必妄訐時政 「訐」原作「計」,據同上諸本改。】 。」因先奏曰:「胡某瞽廢日久,廷陛蹈舞失容,恐取笑於仗衛,乞令送中書問求見之因。」真宗令中人閤門傳宣,送旦於中書,或有陳敘,具封章奏上。胡知必廟堂術也。至堂方及席,沂公與諸相具諸生之禮,列拜於前,旦但長揖。方坐,沂公問丈曰:「近目疾增損如何?」胡曰:「近亦稍減,見相公、參政只可三二分來人。」其凉德率此。再問所來之事,堅乞引對。中人再傳聖語,既無計,但言襄陽元書乞賜一見。諸相曰:「此必不可得。」急具劄子奏,批下,奉聖旨依奏,乞見宜不允。
○尹師魯與劉滬輩議水邏城事
尹師魯為渭帥 【 尹師魯為渭帥 「渭」字原脫,據同上諸本、宋史卷二九五尹洙傳及宋人軼事彙編卷九引湘山野錄補。】 ,與劉滬、董士廉輩議水邏城事。既矛盾,朝旨召尹至闕,送中書,給紙札供析。昭文呂申公因聚廳啜茶,令堂吏置一甌投尹曰:「傳語龍圖,不欲攀請,只令送茶去。」時集相幸師魯之議將屈,笑謂諸公曰:「尹龍圖莫道建茶磨去磨來,漿水亦嚥不下。」師魯之幄去政堂切近,聞之,擲筆於案,厲聲曰:「是何委巷猥語輒入廟堂,真治世之不幸也!」集相愧而銜之。後致身於禍辱,根於此也。
○范文正公鎮青社
范文正公鎮青社,會河朔艱食,青之輿賦移博州置納,青民大患輦置之苦,而河朔斛價不甚翔踴。公止戒民本州納,價每斗三鍰,給抄與之,俾簽幕者輓金往幹,曰:「博守席君夷亮余嘗薦論,又足下之婦翁也。携書就彼,坐倉以倍價招之,事必可集。賫巨榜數十道,介其境則張之。設郡中不肯假廩,寄僧舍可也。」簽稟教行焉,至則皆如公料。村斛時為厚價所誘,貿者山積,不五日遂足。而博斛亦衍,斛金尚餘數千緡,隨等差給還。青民因立像祠焉。
○舒州祖山得杜牧之詩
舒州祖山因芟薙蘿蔓得一詩,刻在峭壁,乃杜牧之金陵懷古也。曰:「玉樹歌沉王氣終,景陽兵合曙樓空。梧楸遠近千家冢,禾黍高低六代宮。石鷰拂雲晴亦雨,江豚翻浪夜還風。英雄一去豪華盡,唯有江山似洛中。」遍閱集中無之,必牧之之作也。又薛許昌集中見之。
○王冀公鄉薦赴闕
王冀公欽若鄉薦赴闕,張僕射齊賢時為江南漕,以書薦謁錢希白公易,時以才名,方獨步館閣。適會延一術士以考休咎,不容通謁。冀公跼促門下,因厲聲詬閽人,術者遙聞之,謂錢曰:「不知何人耶?若聲形相稱,世無此貴者,但恐形不副貌耳。願邀之,使某獲見。」希白召之。冀公單微遠人,神骨疎瘦,復贅於頸,而舉止山野。希白蔑視之,術者悚然,側目瞻視。冀公起,術者稽顙興嘆曰:「人中之貴有此十全者!」錢戲曰:「中堂內便有此等宰相乎?」術人正色曰:「公何言歟!且宰相何時而無,此君不作則已,若作之,則天下康富,而君臣相得,至死有慶而無弔。不完者,但無子爾。」錢戲曰:「他日將陶鑄吾輩乎?」術者曰:「恐不在他日,即日可待,願公毋忽。」後希白方為翰林學士,冀公已真拜。
○唐介誡諸子自勉
唐質肅公介一日自政府歸,語諸子曰:「吾備位政府,知無不言,桃李固未嘗為汝輩栽培,而荊棘則甚多矣。然汝等窮達莫不有命,惟自勉而已。」
○劉述東吴端清之士
劉孝叔吏部公述 【 劉孝叔吏部公述 「劉」字原脫,據同上諸本及宋史卷三二一劉述傳補。】 深味道腴,東吴端清之士也。方強仕之際,已恬於進 【 已恬於進 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及張氏刊本跋均作「已恬於退」。】 。撰一闋以見志,曰:「掛冠歸去舊煙蘿,閒身健,養天和。功名富貴非由我,莫貪他,這岐路,足風波。水晶宮裏家山好,物外勝遊多。晴溪短棹時時醉,唱裏稜羅,天公奈我何?」後將引年,方得請為三茅宮僚,始有養天和之漸,夫何已先朝露,歌此闋幾三十年。信乎!一林泉與軒冕難為必期。
○宋九釋詩惟惠崇師絕出
宋九釋詩惟惠崇師絕出,嘗有「河分崗勢斷,春入燒痕青」之句,傳誦都下,籍籍喧著。餘緇遂寂寥無聞,因忌之,乃厚誣其盜。閩僧文兆以詩嘲之,曰:「河分崗勢司空曙,春入燒痕劉長卿。不是師兄偷古句,古人詩句犯師兄。」
○寇萊公延詩僧惠崇
寇萊公一日延詩僧惠崇於池亭,探鬮分題,丞相得「池上柳」,「青」字韻;崇得「池上鷺」,「明」字韻。崇默遶池徑,馳心於杳冥以搜之,自午及晡,忽以二指點空微笑曰:「已得之,已得之。此篇功在『明』字,凡五押之俱不倒,方今得之。」丞相曰:「試請口舉。」崇曰:「照水千尋迥,棲煙一點明。」公笑曰:「吾之柳,功在『青』字,已四押之終未愜,不若且罷。」崇詩全篇曰:「雨絕方塘溢,遲徊不復驚。曝翎沙日暖,引步島風清。」及斷句云:「主人池上鳳,見爾憶蓬瀛。」
○范文正公謫睦州
范文正公謫睦州,過嚴陵祠下,會吴俗歲祀,里巫迎神,但歌滿江紅,有「桐江好,煙漠漠。波似染,山如削。遶嚴陵灘畔,鷺飛魚躍」之句。公曰:「吾不善音律,撰一絕送神,曰『漢包六合網英豪,一箇冥鴻惜羽毛。世祖功臣三十六,雲臺爭似釣臺高』。」吴俗至今歌之。
○太祖將展外城
太祖皇帝將展外城 【 太祖皇帝將展外城 「展」原作「殿」,據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及說郛(涵芬樓影明鈔本)改。】 ,幸朱雀門,親自規畫,獨趙韓王普時從幸。上指門額問普曰:「何不秪書『朱雀門』,須著『之』字安用?」普對曰:「語助。」太祖大笑曰:「之乎者也,助得甚事。」
○潭州守自售所搜蚌胎
一歲,潭州一巨賈私藏蚌胎,為關吏所搜,盡籍之,皆南海明胎也。在仕無不垂涎而愛之,太守而下輕其估,悉自售焉。唐質肅公介時以言事謫潭倅,分珠獄發,奏方入,仁宗預料謂近侍曰:「唐介必不肯買。」案具奏覈,上覽之,果然。真所謂「知臣莫若君」也。
○梁太祖封錢鏐為吴越王
開平元年,梁太祖即位,封錢武肅鏐為吴越王。時有諷錢拒其命者,錢笑曰:「吾豈失為一孫仲謀耶?」拜受之。改其鄉臨安縣為臨安衣錦軍。是年省塋壟,延故老,旌鉞鼓吹振耀山谷。自昔遊釣之所,盡蒙以錦繡,或樹石至有封官爵者。舊貿鹽肩擔,亦裁錦韜之。一鄰媼九十餘,携壺漿角黍迎於道,鏐下車亟拜,媼撫其背,猶以小字呼之,曰:「錢婆留,喜汝長成。」葢初生時光怪滿室,父懼,將沉於丫溪,此媼酷留之,遂字焉。為牛酒大陳鄉飲,別張蜀錦為廣幄,以飲鄉婦。凡男女八十已上金樽,百歲已上玉樽,時黃髮飲玉者尚不減十餘人。鏐起,執爵於席,自唱還鄉歌以娛賓曰:「三節還鄉兮掛錦衣,吴越一王駟馬歸。臨安道上列旌旗,碧天明明兮愛日輝。父老遠近來相隨,家山鄉眷兮會時稀,斗牛光起兮天無欺。」 【 止。】 時父老雖聞歌進酒,都不之曉,武肅覺其歡意不甚浹洽。再酌酒,高揭吴喉唱山歌以見意,詞曰:「你輩見儂底歡喜, 【 吴人謂儂為我。】 別是一般滋味子, 【 呼「味」為「寐」。】 永在我儂心子裏。」 【 止。】 歌闋,合聲賡贊,呌笑振席,歡感閭里,今山民尚有能歌者。
○餘杭能萬卷者
餘杭能萬卷者,浮圖之真儒介然,持古人風節,有奧學,著典類一百廿卷。天禧中,秘館購書,王冀公欽若特請附焉。冀公尤所禮重。其居延慶寺,在大慈塢,時儒皆抱經授業,師居嘗喜閱唐韻,諸生長竊笑。一日出題於法堂曰「楓為虎賦」,其韻曰「脂入於地,千歲成虎」。諸生皆不諭,固請之,不說。凡月餘,檢經、史殆百家會最小說,俱無見者,閣筆以聽教師曰:「聞諸君笑老僧酷嗜唐韻,茲事止在「東」字韻第二版,請詳閱。」諸生檢之,果見「楓」字註中云:「黃帝殺蚩尤,棄其桎梏,變為楓木,脂入地千年,化為虎魄。」後諸生始敬此書。又有云松液入地為虎魄者。唐李嶠咏魄詩有「曾為老伏苓,本是寒松液。蛟蚋落其中,千年猶可覿」之句,未知孰是?余頃見虎魄中蚊蚋數枚,凝結在內,信嶠詩不誣。
○江南李煜性寬恕
江南李後主煜性寬恕,威令不素著,神骨秀異,駢齒,一目有重瞳,篤信佛法。殆國勢危削,自嘆曰:「天下無周公、仲尼,君道不可行,但著雜說百篇以見志。」十一月,獵於青龍山,一牝狙觸網於谷,見主兩淚,稽顙搏膺,屢指其腹。主大怪,戒虞人保以守之,是夕,果誕二子,因感之。還幸大理寺,親錄囚係多所,原貸一大辟婦,以孕在獄,產期滿則伏誅,未幾亦誕二子。煜感牝徂之事,止流於遠,吏議短之。
○退傅張士遜遊金明
退傅張鄧公士遜晚春乘安轝出南薰,繚繞都城,遊金明。抵暮,指宜秋而入,閽兵捧門牌請官位,退傅止書一闋於牌,云:「閑遊靈沼送春回,關吏何須苦見猜。八十衰翁無品秩,昔曾三到鳳池來。」
○江南鍾輻
江南鍾輻者,金陵之才生,恃少年有文,氣豪體傲。一老僧相之曰:「先輩壽則有矣,若及第則家亡,記之!」生大誖曰:「吾方掇高第以起家,何亡之有?」時樊若水女才質雙盛,愛輻之才而妻之。始燕爾,科詔遂下,時後周都洛,輻入洛應書,果中選於甲科第二。方得意,狂放不還,携一女僕曰青箱,所在疎縱。過華州之蒲城,其宰仍故人,亦醞藉之士,延留久之。一夕盛暑,追凉於縣樓,痛飲而寢,青箱侍之。是夕,夢其妻出一詩為示,怨責頗深 【 怨責頗深 「責」字原脫,據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補。】 ,詩曰:「楚水平如練,雙雙白鳥飛。金陵幾多地,一去不言歸。」夢中懷愧,亦戲答一詩,曰:「還吴東下過蒲城,樓上清風酒半醒。想得到家春已暮,海棠千樹欲凋零。」既寤,頗厭之,因理裝漸歸。將至采石渡,青箱心疼,數刻暴卒。生感悼無奈,怱怱槀葬於一新墳之側 【 怱怱槀葬於一新墳之側 「怱怱」原作「忽忽」,據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改。】 ,急圖到家。至則門巷空閴,榛荊封蔀,妻亦亡已數月。訪親鄰,樊亡之夜,乃夢於縣樓之夕也。後數日,親友具舟携輻致奠於葬所,即青箱槀葬之側新墳,乃是不植他木,惟海棠數枝,方葉凋萼謝,正合詩中之句。因拊膺長慟曰:「信乎!浮圖師『及第家亡』之告。」因竟不仕,隱鍾山,著書守道,壽八十餘。江南諸書及小說皆無,惟潘祐集中有樊氏墓志,事與此稍同。
○錢思公鎮洛
錢思公鎮洛,所辟僚屬盡一時俊彥。時河南以陪都之要,驛舍常闕,公大創一館,榜曰臨轅。既成,命謝希深、尹師魯、歐陽公三人者各撰一記,曰:「奉諸君三日期,后日攀請水榭小飲,希示及。」三子相掎角以成其文,文就出之相較 【 文就出之相較 「文」原作「夕」,據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改。】 。希深之文僅五百字,歐公之文五百餘字,獨師魯止用三百八十餘字而成,語簡事備,復典重有法。歐、謝二公縮袖曰:「止以師魯之作納丞相可也,吾二人者當匿之。」丞相果召,獨師魯獻文,二公辭以他事。思公曰:「何見忽之深,已礱三石奉候。」不得已俱納之。然歐公終未伏在師魯之下,獨載酒往之,通夕講摩。師魯曰:「大抵文字所忌者,格弱字宂。諸君文格誠高,然少未至者,格弱字冗爾。」永叔奮然持此說別作一記,更減師魯文廿字而成之,尤完粹有法。師魯謂人曰:「歐九真一日千里也。」思公兼將相之位,帥洛,止以賓友遇三子,創道服、笻杖各三。每府園文會,丞相則壽巾紫褐,三人者羽氅携笻而從之。
○太宗喜弈棋
太宗喜弈朞,諫臣有乞編竄朞待詔賈玄於南州者。且言玄每進新圖妙勢,悅惑明主,而萬機聽斷,大致壅遏,復恐坐馳睿襟 【 復恐坐馳睿襟 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作「復恐坐弛睿襟」。】 ,神氣鬱滯。上謂言者曰:「朕非不知,聊避六宮之惑耳。卿等不須上言。」
○學僧箋注法音集
真宗嘗以御製釋典文字法音集三十卷,天禧中詔學僧什一人於傳法院箋注,楊大年充提舉註釋院事。製中有「六種震動」之語,一僧探而箋之,暗碎繁駁將三百字,大年都抹去,自下二句止八字,曰:「地體本靜,動必有變。」其簡當若此。
○杜祁公致仕於南都
杜祁公以宮師致仕於南都,時新榜一巍峩者出倅巨藩,道由應天,太師王資政舉正以其少年高科,方得意於時,盡假以牙兵、寶轡、旌鉞導從,呵擁特盛。祁公遇於通衢,無他路可避,乘欵段,裘帽暗弊。二老卒斂馬側立於傍,舉袖障面。新貴人頗恚其立馬而避,問從者曰:「誰乎?」對曰:「太師相公。」
○擇臣僚伴虜使射弓
真宗欲擇臣僚中善弓矢、美儀彩,伴虜使射弓,時雙備者惟陳康肅公堯咨可焉,陳方以詞職進用 【 陳方以詞職進用 「以」字原脫,據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及宋人軼事彙編卷五引湘山野錄補。】 。時以晏元獻為翰林學士、太子左庶子,事無巨細皆咨訪之。上謂晏曰:「陳某若肯換武,當授與節鉞,卿可諭之。」時康肅母燕國馮太夫人 【 燕國馮太夫人 「馮」原作「馬」,據有正書局本、宋史卷二八四陳堯叟傳、東都事略卷四四陳堯叟傳、隆平集卷五陳堯佐傳及歐陽文忠公文集卷二0文惠陳公神道碑改。】 尚在,門範嚴毅。陳曰:「當白老母,不敢自輒。」既白之,燕國命杖撻之,曰:「汝策名第一,父子以文章立朝為名臣,汝欲叨竊厚祿,貽羞於閥閱,忍乎?」因而無報。真宗遺小璫以方寸小紙細書問晏曰:「主皮之議如何?」小璫悮送中書,大臣慌然不諭。次日稟奏,真宗不免笑而就之:「朕為不曉此一句經義,因問卿等。」止黜其璫於前省,亦不加罪。
●湘山野錄卷下
石曼卿謂館俸清薄
寇萊公無地起樓臺
王冀公與真宗寒夜敵飲
李侍讀魁梧善飲
丁晉公釋褐授饒倅
蔭補子弟有當齋挽之職
張尚書鎮蜀
僧錄贊寧洞古博物
館中詩筆最得唐人風格者
蘇子美贈秘演詩
蘇子美坐自盜律
錢文僖求相骨法
蔡君謨出守福唐
錢明逸知潤州
撫人饒餗
李文和公識學優瞻
契嵩師沒於靈隱山
夏英公鎮襄陽
宋齊丘相江南
張景尚義氣
成都無名高僧有功
程東美守賓州
潘閬預謀立秦邸
蜀盜糠者皆斬
韓熙載事江南三主
李沆有長者譽
交賊寇邕
徐知諤喜畜奇玩
真宗求占城稻種
中貴人盡帶將仕郎
陳彭年送申國長公主為尼詩
天台教主禮法師
向敏中為東嶽奉冊使
歐公撰石曼卿墓表
○石曼卿謂館俸清薄
石曼卿一日謂秘演曰:「館俸清薄,不得痛飲,且僚友钁之殆遍,奈何?」演曰:「非久引一酒主人奉謁,不可不見。」不數日,引一納粟牛監簿者,高貲好義,宅在朱家曲,為薪炭市評,別第在繁臺寺西,房緡日數十千。長謂演曰:「某雖薄有涯產,而身迹塵賤,難近清貴。慕師交游盡館殿名士,或遊奉有闕,無怯示及 【 無怯示及 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均作「無恡示及」,較善。】 。」演因是携之以謁曼卿,便令置宮醪十擔為贄,列醞於庭,演為傳刺。曼卿愕然問曰:「何人?」演曰:「前所謂酒主人者。」不得已因延之 【 不得已因延之 「延」原作「廷」,據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及宋人軼事彙編卷一一引湘山野錄改。】 ,乃問甲第何許 【 乃問甲第何許 「問」原作「周」,據同上諸本及同上書改。】 ,生曰:「一別舍介繁臺之側。」其生粗亦翔雅。曼卿閑語演曰:「繁臺寺閣虛爽可愛,久不一登。」其生離席曰:「學士與大師果欲登閣,乞預寵諭,下處正與閣對,容具家蔌在閣迎候。」石因諾之。一日休沐,約演同登。演預戒生,生至期果陳具於閣,器皿精核,冠於都下。石、演高歌褫帶,飲至落景,曼卿醉喜曰:「此遊可紀。」以盆漬墨,濡巨筆以題云:「石延年曼卿同空門詩友老演登此。」生拜扣曰:「塵賤之人幸獲陪侍,乞挂一名以光賤迹。」石雖大醉,猶握筆沉慮,無其策以拒之,遂目演,醉舞佯聲諷之曰:「大武生牛也,捧硯用事可也。」竟不免,題云:「牛某捧硯。」永叔後以詩戲曰:「捧硯得全牛。」
○寇萊公無地起樓臺
■〈窛,冖代穴〉萊公嘗曰:「母氏言,吾初生兩耳垂有肉環,數歲方合。自疑嘗為異僧,好遊佛寺,遇虛窗靜院,惟喜與僧談真。」公歷富貴四十年,無田園邸舍,入覲則寄僧舍或僦居。在大名日,自出題試貢士,曰公儀休拔園葵賦、霍將軍辭治第詩,此其志也。詩人魏野獻詩曰:「有官居鼎鼐,無地起樓臺。」采詩者以為中的。虜使至大名,問公曰:「莫是『無地起樓臺』相公否?」公因早春宴客,自撰樂府詞,俾工歌之,曰:「春早柳絲無力,低拂青門道。暖日籠啼鳥,初折桃花小。遙望碧天淨如埽,曳一縷輕煙縹緲。堪惜流年謝芳艸,任玉壺傾倒。」
○王冀公與真宗寒夜敵飲
王冀公罷參政,真宗朝夕欲見,擇便殿清近,惟資政為優,因以公為本殿大學士。公奏曰:「臣雖出於寒賤,不能獨宿,欲乞除一臣僚兼之。」遂以陳文僖彭年並直。一夕,公携一巨榼入宿,方與陳寒夜閑飲,遽中人持鑰開宮扉獨召公,匆匆而入,謂陳曰:「請同院不須相候,獨酌數杯先寢。」至行在,真宗與公對飲,飲罷持禁燭送歸,繁若列星。陳危坐伺之,已四更,笑曰:「同院尚未寢乎?」陳曰:「恭候司長,豈敢先寢。」喜笑倒載,解襪褫帶幾不能,坦腹自矜曰:「某江南一寒生,遭際真主,適主上以巨觥敵飲,僅至無算,抵掌語笑,如僚友之無間。」已而遂寢。殆曉盥櫛罷,與陳相揖,覺夜歸數談頗疎漏,自言:「夜來沉湎,殊不記歸時之早晚,無乃失容於君子乎?」陳曰:「無之,但殷勤愧謝。」既別,已將趂班,同趨出殿門,執其手以語封之曰:「夜來數事,止是同院一人聞之。」文僖歸謂子弟曰:「大臣慎密,體當如此。」
○李侍讀魁梧善飲
李侍讀仲容魁梧善飲,兩禁號為李萬回。真廟飲量近臣無擬者,欲敵飲,則召公。公居常寡談,頗無記論 【 頗無記論 「論」字原缺,據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補。按學海類編本作「頗無記性」。】 ,酒至酣,則應答如流。一夕,真宗命巨觥俾滿飲,欲劇觀其量,引數 【 入聲。】 大醉,起,固辭曰:「告官家撤巨器。」上乘醉問之:「何故謂天子為官家?」遽對曰:「臣嘗記蔣濟萬機論言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兼三、五之德,故曰『官家』。」上甚喜。從容數杯,上又曰:「正所謂君臣千載遇也。」李亟曰:「臣惟有忠孝一生,心縱冥搜,不及於此。」
○丁晉公釋褐授饒倅
丁晉公釋褐授饒倅,同年白稹為判官。稹一日以片幅假緡於公,云:「為一故人至,欲具飱,舉篋無一物堪質,奉假青蚨五鐶不宣。稹白謂之同年。」晉公笑曰:「是紿我也。榜下新婚京國富室,豈無半千質具邪?懼余見撓,固矯之爾。」於簡尾立書一闋,戲荅曰:「欺天行當吾何有,立地機關子太乖。五百青蚨兩家闕,白洪崖打赤洪崖。」時已兆朱崖之讖。
○蔭補子弟有當齋挽之職
真宗國卹,凡蔭補子弟有當齋挽之職者,若齋郎止侍齋祭,若挽郎至有執紼翣導靈仗者,子弟或赧之。王沂公曾在中書翰林,李承旨維 【 李承旨維 「維」原作「淮」,據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宋史卷二八二李維傳、東都事略卷四0李維傳及北宋經撫年表卷六九改。】 視沂公為姪婿,凡兩日詣中堂求免某子挽鐸之執。沂公曰:「此末事,請叔丈少候,首台聚廳當白之。」丁晉公出廳,沂公白之。丁遂諾,謂李曰:「何必承旨親來?」李遂拜謝。拜起,戲謂丁曰:「昨日并今日,齋郎與挽郎。」葢言兩日伺之。丁應聲曰:「自然堪下淚,何必更殘陽。」滿座服其敏捷,而事更妥帖。不數日,遂出,未及洛而南遷,下淚之讖也。
○張尚書鎮蜀
張尚書鎮蜀時,承旨彭公乘始冠,欲持所業為贄,求文鑒大師者為之容。鑒曰:「請君遇旌麾游寺日,具襴鞹與文候之,老僧先為持文奉呈,果稱愛,始可出拜。葢八座之性靡測 【 葢八座之性靡測 「測」原作「則」,據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及宋人軼事彙編卷六引湘山野錄改。】 。」一日果來,鑒以彭文呈之。公默覽殆遍,無一語褒貶,都擲於地。彭公大沮。後將赴闕,臨岐託鑒召彭至,語之曰:「向示盛編,心極愛嘆,不欲形言者,子方少年,若老夫以一語獎借,必凌忽自惰,故擲地以奉激。他日子之官亦不減老夫,而益清近。留鐵緡抄二百道為縑緗之助,勉之。」後果盡然。
○僧錄贊寧洞古博物
僧錄贊寧有大學,洞古博物,著書數百卷。王元之禹偁、徐騎省鉉疑則就而質焉。二公皆拜之。柳仲塗開因曰:「余頃守維揚,郡堂後菜圃纔陰雨則青燄夕起,觸近則散,何邪?」寧曰:「此燐 【 力振切。】 火也。兵戰血或牛馬血著土,則凝結為此氣,雖千載不散。」柳遽拜之,曰:「掘之皆斷鎗折鏃,乃古戰地也。」因贈以詩,中有「空門今日見張華」之句。太宗欲知古高僧事,撰僧史略十卷進呈,充史館編修,壽八十四。司天監王處訥 【 司天監王處訥 「訥」原作「納」,據同上諸本及宋史卷四六一王處訥傳改。】 推其命孤薄不佳,三命星禽晷祿壬遁,俱無壽貴之處。謂寧曰:「師生時所異者,止得天貴星臨門,必有裂土侯王在戶否?」寧曰:「母氏長謂某曰,汝生時臥草,錢文穆王元瓘往臨安縣拜塋,至門雨作,避於茆檐甚久,迨浣浴襁籍畢,徘徊方去。」
○館中詩筆最得唐人風格者
皇祐間,館中詩筆石昌言、楊休最得唐人風格。余嘗携琴訪之,一詩見謝尤佳,曰:「鄭、衞湮俗耳,正聲追不回。誰傳廣陵操,老盡嶧陽材。古意為師復,清風尋我來。幽陰竹軒下,重約月明開。」恐遺泯,故錄焉。
○蘇子美贈秘演詩
蘇子美有贈秘演師詩,中有「垂頤孤坐若癡虎,眼吻開合猶光精」之句。人謂與演寫真。演頷頟方厚,顧視徐緩,喉中舍其聲 【 喉中舍其聲 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均作「喉中含其聲」,較善。】 ,嘗若鼾睡。然其始云「眼吻開合無光精」,演以濃筆塗去「無」字,自改為「猶」字,向子美詬之 【 向子美詬之 「向」字原缺,據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及文義補。】 曰:「吾尚活,豈當曰『無光精』耶 【 無光精耶 「精」原作「晴」,據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及蘇學士文集卷二贈釋秘演篇改。】 ?」中又有一聯云:「賣藥得錢秪沽酒,一飲數斗猶惺惺 【 賣藥得錢秪沽酒一飲數斗猶惺惺 蘇學士文集卷二贈釋秘演篇作「賣藥得錢輒沽酒,日費數斗同醉醒」。】 。」又都抹去。蘇曰:「吾之作誰敢點竄耶?」演曰:「君之詩出則傳四海,吾不能斷葷酒為浮圖罪人,何堪更為君詩所暴。」子美亦笑而從之。
○蘇子美坐自盜律
蘇子美以奏邸舊有賽神之會,局吏皆鬻積架舊倫以置肴具,歲以為常。惟子美作之,言者圖席人以進,制獄鍛鍊,皆一時之名賢。獄既就黜,臺館為之一空,子美坐自盜律,削籍竄湖州。後朝廷有哀之之意,因郊赦文中特立一節:「應監主自盜情稍輕者,許刑部理雪。」言者又抨云:「郊赦之勑,先無此項,必挾情曲庇蘇舜欽,固以此文舞之。析言破律殺無赦,乞付立法者於理。」竟不遂而死。有郊禋感事詩云:「不及雞竿下坐人」之句,哀哉!
○錢文僖求相骨法
錢文僖公若水少時謁陳摶求相骨法,陳戒曰:「過半月請子却來。」錢如期而往,至則邀入山齋,地爐中,一老僧擁壞衲瞑目附火於爐旁,錢揖之,其僧開目微應,無遇待之禮,錢頗慊之。三人者嘿坐持久,陳發語問曰:「如何?」僧擺頭曰:「無此等骨。」既而錢公先起,陳戒之曰:「子三兩日却來。」錢曰:「唯。」後如期謁之。摶曰:「吾始見子神觀清粹,謂子可學神仙,有昇舉之分,然見之未精,不敢奉許,特召此僧決之。渠言子無仙骨,但可作貴公卿爾。」錢問曰:「其僧者何人?」曰:「麻衣道者。」
○蔡君謨出守福唐
君謨蔡公出守福唐時,李泰伯遘自建昌携文訪之 【 李泰伯遘自建昌携文訪之 「訪」原作「迓」,據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及宋人軼事彙編卷九引湘山野錄改。】 。一日,命遘及陳孝廉烈早膳於後圃望海亭,不設樽酒,膳罷欲起,時方暮春,鬻酒於園,郡人嬉遊,藉姬數子時亦尋芳於此,既太守在亭,因斂袖聲喏而過。蔡公遂留之,旋命觥具,就以為侑。酒方行,舉歌一拍,陳烈者驚懼怖駭,越牆攀木而遁。泰伯即席賦詩云:「七閩山水掌中窺,乘興登臨到落暉。誰在畵簾沽酒處,幾多鳴櫓趂潮歸。晴來海色依稀見,醉後鄉心積漸微。山鳥不知紅粉樂,一聲檀板便驚飛。」葢譏其矯之過也。
○錢明逸知潤州
錢子高明逸始由大科知潤州,值上元,於因勝寺法堂對設戲幄。庭下方以花磚遍甃,嚴雅始新,子高飭役徒掘磚埋柱。時長老達觀師曇{者,法辨迅敏,度其氣驕難諷,但佯其語曰:「可惜打破八花磚。」錢厭之,謹不敢動。
○撫人饒餗
撫人饒餗者,馳辨逞才,素捭闔於都下 【 素捭闔於都下 「捭」原作「押」,據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改。】 。熙寧初,免解到闕,因又失意。當朝廷始立青苗,方沮議交上,大丞相閉門不視事之際,生將出關,以詩投相閣,曰:「又還垂翅下煙霄,歸指臨川去路遙。二畝荒田須賣却,要錢準備納青苗。」丞相亦以十金贐之 【 丞相亦以十金贐之 同上諸本均作「丞相亦以十千金燼之」。】 。生少與劉史館相公冲之有素,時劉相館職知衡州,生假道封下,因謁之。公覩名紙,已顣額不悅,生趨前亟曰:「某此行有少急幹,不可暫緩,行李已出南關,又不敢望旌麾潛過,須一拜見,但乞一飯而去。」公既聞不肯少留,遂開懷待之。問曰:「塗中無闕否?」生曰:「並無,惟乏好酒爾。」遂贈佳醞一擔。拜別,鞭馬遂行,公頗幸其去。至耒陽 【 至耒陽 「耒陽」原作「來陽」,據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及宋史卷八八地理志改。】 ,密覘其令譽不甚謹,遽謁之曰:「知郡學士甚託致意,有雙壺,乃兵廚精醞,仗某携至奉贈,請具書謝之。」其令聞以書為謝,必非誑詐;又幸其以酒令故人送至,其勢可持,大喜之。急戒刻木,數刻間,醵金半鍰贐之,瞥然遂去。後數日,劉公得謝醞書方寤,寤已噬臍矣。又一歲,下第出京,庇巨商厚貨以免征算,自撰除目一紙,盡宰府兩禁及三路巨鎮除拜遷移,皆近擬議。凡過關,首謁局吏,坐定遽曰:「還聞近日差除否?」仕人無不願聞者。曰:「某前數日聞鎮院 【 某前數日聞鎮院 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均作「某前數日聞鎖院」。】 ,臨出京在某官宅恰見內探,錄至遂行。」其間寧不少關親舊者,聞之無不願見。讀訖即曰:「下第窮生,弊舟無一物,致煩公吏略賜一檢。」其官皆曰:「豈煩如是。」言訖拜辭,飄然遂行。凡藉此術下汴、淮,歷江海,其關賦僅免二三千緡。苟移其用以濟大謀,遂為妙策歟。
○李文和公識學優瞻
都尉李文和公 【 都尉李文和公 同上諸本及春明退朝錄卷上武臣謚、隆平集卷四李遵勗傳均同原刊。宋史卷四六四李遵勗傳、東都事略卷二五李遵勗傳則作「謚曰和文」。】 【 犯御名。】 雖累世勳忠,尚天姻 【 尚天姻 「尚」原作「向」,據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有正書局本及本書卷上申國大長公主條改。】 ,而識學優贍,與楊文公為禪悅深交,其法辨與天下禪伯相角。沁園東北濱於池,曰:「靜淵莊」,搆茆齋,延高僧。遇蕭國大長主垂帨之日,設高座,鳴法鼓於宅之法堂,命谷隱、石霜、葉縣三大禪者登座演法。時大長主松巒閣設箔觀焉。臨際宗範,每登座,拈拄杖敲擊牀機,以示法用。前二師說法竟,其末葉縣禪師者機用剛猛,始登座,以拄杖就膝拗折,擲於地,無一語便下。文和笑曰:「老作家手段。」終別,師曰:「都尉亦不得無過。」斯須,蕭國召公入箔,怪問曰:「末後長老何故發怒?」公雍容對曰:「宗門作用,施設不定,乞無賜訝。」公將薨,治而不亂,自寫遺頌曰:「拈下幞頭,脫却腰帶。若覓生死,問取皮袋。」時膈胃躁熱,尼道堅就機問曰:「都尉,衆生見刼盡,大火所燒時,切要照管主人翁。」公曰:「大師與我煎一服藥來。」尼無語,公曰:「這師姑藥也不會煎。」投枕未安而沒。
○契嵩師沒於靈隱山
吾友契嵩師,熙寧四年沒於餘杭靈隱山翠微堂。入葬訖,不壞者五物:睛、舌、鼻及耳毫、數珠。時恐厚誣,以烈火重鍜,鍜之愈堅。嵩之文僅參韓、柳間,治平中,以所著書曰輔教編,携詣闕下,大學者若今首揆王相、歐陽諸巨公,皆低簪以禮焉。王仲儀公素為京尹,特上殿以其編進呈,許附教藏,賜號明教大師。嵩童體完潔,至死無犯,火訖根器不壞,此節可高天下之士。余昔怪其累夕講談,音若清磬,未嘗少嗄,及終方得其驗。嵩字仲靈,藤州人,詩類老杜,楊公濟蟠收全集,公濟深伏其才,答嵩詩有「千年猶可照吴邦」之句。
○夏英公鎮襄陽
夏英公鎮襄陽,遇大赦,賜酺宴,詔中有「致仕高年,各賜束帛」。時胡大監旦瞽廢在襄,英公依詔旨選精縑十疋贈之。胡得縑以手捫之,笑曰:「寄語舍人,何寡聞至此!奉還五匹,請檢韓詩外傳及服虔、賈誼諸儒所解『束帛戔戔,賁於丘園』之義,自可見證。」英公檢之,果見三代束帛、束脩之制。若束脩則十挺之脯,其實一束也;若束帛則卷其帛,屈為二端,五疋遂見十端,表王者屈折於隱淪之道也,夏亦少沮。
○宋齊丘相江南
宋齊丘相江南李先主昪及事中主璟二世,皆為右僕射。璟愛其才而知其不正。一日,選景於華林廣園,以明粧列侍,召齊丘共宴,試小妓羯鼓,齊丘即席 【 選景於華林廣園 「園」原作「席」,據同上諸本改。又「園」下自「以明粧列侍」至「即席」十九字,據同上諸本補。】 獻羯鼓詩曰:「巧斲牙牀鏤紫金,最宜平穩玉槽深。因逢淑景開佳宴,為出花奴奏雅音。掌底輕摠孤鵲噪,杖頭乾快亂蟬吟。開元天子曾如此,今日將軍好用心。」又嘗獻鳳凰臺詩,中有「我欲烹長鯨,四海為鼎鑊。我欲羅鳳凰,天地為矰繳」之句。皆欲諷其跋扈也,而主終不聽。不得意,上表乞歸九華,其略云:「千秋載籍,願為知足之人;九朵峰巒,永作乞骸之客。」主知其詐也,一表許之,賜號九華先生,以青陽一縣輿賦給之。怨毀萬狀,後放歸田里鎖之,穴其牆以給膳,遂自經,年七十三。初,上元縣一民時疾暴死,心氣尚煖,凡三日復甦 【 凡三日復甦 「復」字原缺,據同上諸本補。】 ,乃誤勾也。自言至一殿庭間,忽見先主被五木縲械甚嚴,民大駭,竊問曰:「主何至於斯耶?」主曰:「吾為宋齊丘所誤,殺和州降者千餘人,以寃訴囚此。」主問其民曰:「汝何至斯耶?」其民具道誤勾之事。主聞其民却得生還,喜且泣曰:「吾仗汝歸語嗣君,凡寺觀鳴鐘當延之令永,吾受苦惟聞鐘則暫休,或能為吾造一鐘尤善。」民曰:「我下民爾,無緣得見,設見之,胡以為驗?」主沉慮曰:「吾在位嘗與于闐國交聘,遺吾一瑞玉天王,吾愛之,嘗置於髻,受百官朝。一日,如厠忘取之,因感頭痛,夢神謂吾曰:『玉天王寘於佛塔或佛體中則當愈。』吾因獨引一匠携於瓦棺寺,鑿佛左膝以藏之,香泥自封,無一人知者。汝以此事可驗。」又云:「語嗣君,勿信用宋齊丘。」民既還家,輒不敢已 【 輒不敢已 同上諸本均作「不敢輒已」。】 ,遂乞見主,具白之,果曰:「冥寞何憑?」民具以玉天王之事陳之。主親詣瓦棺剖佛膝,果得之,感泣慟躃,遂立造一鐘於清凉寺,鐫其上云:「薦烈祖孝高皇帝脫幽出厄。」以玉像建塔葬於蔣山。齊丘寵待愈解。
○張景尚義氣
張晦之景以古學尚氣義,走河朔,與冀州一俠少游。後俠者不軌,事敗,景亦連繼,捕之甚急,遂改姓名李田,遁竄四海。所至即題曰:「我非東方兒木子也,不是牛耕土田也,欲識我踪跡,一氣萬物母。」葢景嘗撰河東柳先生集序,破題曰:「一氣萬物之母也」,世盡知之。景所以遍題者,亦欲導於知己。簡寂觀道士陳履常善奏章,能游神於冥寞。景以李田姓名謁之 【 景以李田姓名謁之 「謁」原作「謂」,據同上諸本改。】 ,求奏一章以決休否,陳許之。一夕,天虛夜清,冠簡精恪,自初夜抱章俯伏於露壇,後夜方起,起忽譴之曰:「陰冥之事爾尚欺之,況人間乎?吾上及三清,下逮九幽,閱籍無李田者。子以欺陰,固無休徵矣 【 固無休徵矣 學津討原本、有正書局本均作「固無陰徵矣」。】 。」景終於一散官,壽不五十。陳康肅堯咨知荊南,憐其道窮,為葬於龍山落帽臺,碑以表其墓焉 【 為葬於龍山落帽臺碑以表其墓焉 「帽臺碑以表其墓焉」八字原缺,據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補。】 。廬在荊江之沲陰,枯桑廢田,子孫凋零,盡為漁樵傭估。嗟哉!陸魯望所謂「莫倚文章庇子孫」。集三十卷行於世。
○成都無名高僧有功
成都無名高僧者,誦法華經有功,雖王均、李順兩亂於蜀,亦不敢害。一旦,忽一山童至寺,言:「先生來晨請師誦經,在藥市奉候。」至則已在,引入溪嶺數重,煙嵐中搆一跨溪山閣,乃其居也。僕傳其語曰:「先生請師且誦經,老病起晚。誦至『見寶塔品』,願見報,欲一聽。」至此品,報之果出,野服杖藜,兩眉垂肩,但默揖爇香側聽,聽罷遂入,不復出。將齋,以藤盤竹箸秫飯一盂,■〈木巳〉菊數甌,不調鹽酪,美若甘露。食訖,僕持襯一鍰敬施之,曰:「先生寄語,上人遠到山舍,不及攀送 【 不及攀送 「送」字原缺,據學津討原本、學海類編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補。】 ,遣僕送出路口。」因中途問僕曰:「先生何姓?」曰:「姓孫。」曰:「何名?」僕於僧掌中書「思邈」二字。僧因大駭,欲再往,僕遽失之,凡山中尋三日,竟迷舊路。歸視襯資,乃金錢一百,皆良金也,中五六金,一半尚鐵。由茲一膳,身輕無疾。天禧中,已一百五十歲,長遊都市,後隱不見。
○程東美守賓州
殿中丞程東美守賓州日,儂賊寇賓,因棄城,後得罪編置於郢,純厚人也。能道守賓日監斬陳崇儀事甚詳。自言狄相青,正月一日至賓,初六日詰旦,帥旆將起,就坐,擒陳及裨將供奉官 【 忘其姓名。】 將斬之。捽二人者於庭,謂曰:「二君後事,但請無慮,青一切為置之。」時陳 【 犯英廟諱。】 神識荒越,卒無一詞。獨供奉者慷慨不怖,氣貌怡然,叩狄公曰:「某萬死無恨,獨一事須干台聽。以亡母骨櫬尚寄州南存留院,二十年不孝未葬,某今得罪既死,乞令燒訖,篋其骨,專謹人馳歸 【 專謹人馳歸 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均作「專遣人馳歸」。】 ;并家書付妻、男,將某骨與亡孃之骨買地一處葬之,則閉目受刀無恨矣。」狄公許之。擒二人者就廊酒食,時曉寒,酒餌冷落,陳但狂號不能食,獨供奉者飲啖如平時,謂衆兵曰:「吾本一健兒,今日陪奉一崇儀使喫劍,何虧於我乎?汝輩努力,無當效我。」索紙筆寫家書,一字無誤。及至市,先設衾褥面北正坐,顧持刀者曰:「刃銛利否?若一刀不斷,我必訴汝於陰府。」言訖刃下,斬訖,大旆遂南矣。
○潘閬預謀立秦邸
潘逍遙閬有詩名,所交遊者皆一時豪傑。盧相多遜欲立秦邸,潘預其謀。混迹於講堂巷,開藥肆,劉少逸、鮑少孤二人者為藥童,唐巾韋帶,氣貌爽秀。後太宗登極,秦邸之謀不集。潘有詩曰:「不信先生語,剛來帝里遊。清宵唐好夢,白日有閑愁」之句。事敗,已環多遜宅,斯須將捕於閬,閬覺之,止犇其鄰曰:「吾謀逆事彰,吾若就誅,止一身,奈汝並鄰,皆知吾謀,編竄屠戮者不下數十人。今若匿得吾一身,則脫汝輩數家之禍。然萬無搜近之理,所謂弩下逃箭也。吾出門則擒之,汝輩自度宜如何?」其鄰無可奈何,遂藏於壁。少頃,捕者四集,至則失之矣,朝廷下諸路畫影以搜。獄既具,投多遜於崖。已而沸議漸息,閬服僧服髡須,五更持磬,出宜秋門至秦亭,挈檐為箍桶匠,投故人。阮思道為秦理掾 【 阮思道為秦理掾 「阮思道」,「思」字原缺,據同上諸本補。】 ,陰認之,遂呼至庭,俾葺故桶。阮提錢三鍰,明示於閬,大擲於案,乘馬遂出。閬諭其意,提金直入於室,因匿焉。既歸,責閽者曰:「案上三鍰及桶匠安在?」皆曰:「不知。」遂痛杖閽者,令捕之。閽恨之,遍尋於市,數日不得其踪。阮後徐諷秦帥曹武惠彬曰:「朝廷捕潘閬甚急,聞閬亦豪邁之士,竄伏既久,欲逭死地,稍裂網他逸,則何所不至。公,大臣也,可奏朝廷少寬捕典,或聊以一小官召出,亦羈縻之一端也。」帥然之,遂削奏,太宗以四門助教招之,因遂出。閬有清才,嘗作憶餘杭一闋,曰:「長憶西湖,盡日凭闌樓上望,三三兩兩釣魚舟,島嶼正清秋。笛聲依約蘆花裏,白鳥幾行忽驚起 【 白鳥幾行忽驚起 「忽」字原脫,據同上諸本補。】 ,別來閑想整漁竿,思入水雲寒。」錢希白愛之,自寫於玉堂後壁。
○蜀盜糠者皆斬
蜀先主開建初,賜道士杜光庭為廣德先生、戶部侍郎、蔡國公。時蜀難方平,猶惡盜賊,犯者贓無多少皆斬。是歲蜀饑,有三盜糠者止得數斗,引至庭覆讞,會光庭方論道於廣殿,視三囚殆亦側隱,謂杜曰:「茲事如何?」亦冀其一言見救。而杜卒無一語,但唯唯而已。勢不得已,遂斬之。杜歸舊宮道院,三無首者立於旁哭訴曰:「公殺我也。蜀主問公,意欲見救,忍不以一言活我。今冥路無歸,將其奈何?」杜悔責慙痛,辟穀一年,修九幽脫厄科儀以拔之,其魂歲餘方去。光庭越州人,博學有文章,在唐為麟德殿供奉,有經綸才,唐室欲相之。
○韓熙載事江南三主
韓熙載字叔言,事江南三主,時謂之神仙中人。風彩照物,每縱轡春城秋苑,人皆隨觀。談笑則聽者忘倦,審音能舞,善八分及畫筆皆冠絕,簡介不屈,舉朝未嘗拜一人。每獻替,多嘉納,吉凶儀制不如式者,隨事稽正,制誥典雅,有元和之風。屢欲相之,為宋齊丘深忌,終不進用。陳覺以福州之敗,齊丘庇之,特赦不誅。熙載上疏廷爭,必請寘法。齊丘益怒,誣以縱酒少檢,貶和州司馬。其實平生不飲,璟覺其譖,非久召還,年六十九,拜中書侍郎,卒。煜嘗恨不得熙載為相,贈平章事,諡文靖。嚴僕射續以位高寡學,為時所鄙。又江文蔚嘗作蟹賦譏續,略曰:「外視多足,中無寸腸。」又有「口裏雌黃,每失途於相沫;胸中戈甲,嘗聚衆以橫行」之句。續深赧之,強自激昂。以熙載有才名,固請撰其父神道碑,欲苟稱譽取信於人。以珍貨幾萬緡,仍輟未勝衣一歌鬟質冠洞房者,為濡毫之贈,意其獲盼,必可深諷。熙載納贈受姬 【 納贈受姬 「受」原作「愛」,據學津討原本、有正書局本改。】 ,遂納其請,文既成,但敘譜裔品秩及薨葬褒贈之典而已,無點墨道及續之事業者。續嫌之,封還,尚冀其改竄。熙載亟以向所贈及歌姬悉還之,臨登車,止寫一闋於泥金雙帶,曰:「風柳搖搖無定枝,陽臺雲雨夢中歸。他年蓬島音塵斷,留取樽前舊舞衣。」
○李沆有長者譽
李丞相沆有長者譽。一世僕逋宅金數十千,忽一夕遁去,有女將十歲,美姿格,自寫一券係於帶,願賣於宅以償焉。丞相大惻之,祝夫人曰:「願如己子育於室,訓教婦德,俟長成求偶嫁之。止請夫人親結褵,以主其婚,然而務在明潔。」夫人如所誨,及笄,擇一婿亦頗良,具奩幣歸之,女範果堅白。其二親後歸舊京聞之,淪感心骨。丞相病,夫婦刲股為羹饋之,至薨,衰絰三年。
○交賊寇邕
熙寧丙辰歲,交賊寇邕,郡倅唐著作子正盡室遇害。唐桂州人,治平中赴京調舉,至全州,中途欲僦一僕,得一肩夫,乃遊袁州日所役舊奴也。挈重擔勁若健羽,雖鞭馬疾追,長先百步之外。恐他逸,遂遣之。其僕當日全州行至唐州,凡二千七百餘里,日午已到,留書祝驛吏曰:「候桂州唐秀才至,即付之。」君後月餘方到,唐下馬於驛,驛吏前曰:「君非桂州唐秀才否?一月前,有人留一書在此。」因出示之。書面云:「呈桂州唐秀才,歸真子謹封。」唐曰:「吾豈識歸真子邪?」因啟封,惟一詩,曰:「袁山相見又之全,不遇先生道未緣。大抵有心求富貴,到頭無分學神仙。篋中靈藥宜頻施,鼎內丹砂莫妄傳。待得角龍為燕會,好來黃壁臥林泉。」唐得之頗怪,因請其形貌,乃全州黜僕也,留書之日,即全州所遣之日,始悟神仙人。寶詩於篋,遇好事者則出之。及遇害,當丙辰,正合詩中謂「角龍」也。
○徐知諤喜畜奇玩
江南徐知諤為潤州節度使溫之少子也。美姿度,喜畜奇玩。蠻商得一鳳頭,乃飛禽之枯骨也,彩翠奪目,朱冠紺毛,金嘴如生,正類大雄雞,廣五寸,其腦平正,可為枕,諤償錢五十萬。又得畫牛一軸,晝則嚙草欄外,夜則歸臥欄中。諤獻後主煜,煜持貢闕下。太宗張後苑以示羣臣,俱無知者。惟僧錄贊寧曰:「南倭 【 烏和反。】 海水或減,則灘磧微露,倭人拾方諸蚌,胎中有餘淚數滴者,得之和色著物,則晝隱而夜顯 【 則晝隱而夜顯 「晝」原作「畫」,據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改。】 。沃焦山時或風撓飄擊,忽有石落海岸,得之滴水磨色染物,則晝顯而夜晦。」諸學士皆以為無稽,寧曰:「見張騫海外異記。」後杜鎬檢三館書目,果見於六朝舊本書中載之。
○真宗求占城稻種
真宗深念稼穡,聞占城稻耐旱,西天菉豆子多而粒大,各遣使以珍貨求其種。占城得種二十石,至今在處播之。西天中印土得菉豆種二石,不知今之菉豆是否?始植於後苑,秋成日宣近臣嘗之,仍賜占稻及西天菉豆御詩。
○中貴人盡帶將仕郎
祥符已前,中貴人盡帶將仕郎階 【 中貴人盡帶將仕郎階 「將仕郎」原作「將伏郎」,據同上諸本改。】 。若太尉秦翰者,左璫之名將,累立戰功,始以將仕郎內侍省內府承局,今則不問。翰後建彰國軍節。
○陳彭年送申國長公主為尼詩
初,申國長公主為尼,掖庭嬪御隨出家三十餘人,詔兩禁送於寺,賜齋饌。傳宣各令作詩送,惟陳文僖公彭年詩尚有記者,云:「盡出花鈿散寶津,雲鬟初翦向殘春。因驚風燭難留世,遂作池蓮不染身。貝葉乍翻疑軸錦,梵聲纔學誤梁塵。從茲豔質歸空後,湘浦應無解佩人 【 按,此處陳彭年詩,吴曾能改齋漫錄卷三辨誤妓人出家詩條云:「陳彭年作詩八句,今考其詩與陽郇伯所作一同,首句『盡出花鈿散玉津』一句不同,豈後人改郇伯詩託以彭年之名,而文瑩又不考之耶?」又張氏刊本再跋云:「若公主入道,何敢用解佩事也?」】 。」或云作詩之說恐非。好事者能於鷓鴣天曲聲歌之。
○天台教主禮法師
明州天台教主禮法師,高僧也。聚徒四百衆,以往生淨土訣勸衆修行。晚結十僧,修三年懺燒身為約。楊大年慕其道,三以書留之,云:「億聞我師比修千日之懺,將捨四大之軀,結淨土之十僧,生樂邦之九品。竊曾具懇,冀徇羣情,乞住世以為期,廣傳道而興利。願希垂諾,冀獲瞻風。」後禮師終不諾。又貽書杭州天竺式懺主託渡江留之,億再拜:「昨為明州禮教主宏發願心,精修懺法,結十人之淨侶,約三載之近期,決取樂國之往生,並付火光之正受。載懷景重,竊欲勸留。誠以天台大教之宗師,海國羣倫之歸嚮,傳演秘筌之學,增延慧命之期,冀其住世之悠長,廣作有情之饒益,遂形懇請,罄敘誠言,得其報音,確乎不奪。慮喪人天之眼目,孰為像季之津梁,懺主大師同稟哲師,兼化本國,可願涉錢塘之巨浪,造鄞水之淨居,善說無窮,宜伸於理奪,真機相契,須仗於神交。」是年誕節,懇永興寇相國薦紫服以留之 【 懇永興寇相國薦紫服以留之 「懇」字原脫,據學津討原本、張氏刊本及有正書局本補。】 。時馬副樞知節請大年撰其父全乂神道碑,潤筆一物不受,止求薦一師號。馬樞奏:「臣以楊某為先臣撰碑,況詞臣潤筆,國之常規,乞降聖旨,俾受臣所贈。」真宗召大年問之,因得以其事為奏。真宗深加嘆重,謂大年曰:「但傳朕意,留之住世,若師號朕與之,潤筆卿宜無讓。」遂賜號法智大師,住世七年方入滅,楊希白碑其賢於塔。
○向敏中為東嶽奉冊使
向大資敏中祥符四年十月為東嶽奉冊使,奏:「奉冊前十日,雨雪日甚,至十一月五日詣本廟奉冊,忽至景氣晴和 【 忽至景氣晴和 「忽至」同上諸本作「忽然」。】 ,宛若春意。」又得兗州狀稱:「據黃現鋪人員夏興狀,今月四日將兵巡至馬嶺,見五人各服黃、紫衣,執旛,葢興等恐是冊使,向前迎接,忽然氣霧漸起,即不見。」又得天貺觀道士孫守一狀:「冊使詣本殿燒香畢,有皁鶴兩隻至殿盤旋飛翥甚久。」詞臣各進頌。
○歐公撰石曼卿墓表
歐公撰石曼卿墓表,蘇子美書,邵餗篆額。山東詩僧秘演力幹,屢督歐俾速撰,文方成,演以庚二兩置食於相藍南食殿■〈歹龍〉訖 【 演以庚二兩置食於相藍南食殿■〈歹龍〉訖 「庚」字原缺,據同上諸本補。】 ,白歐公寫名之日為具 【 白歐公寫名之日為具 「名」,同上諸本均作「石」。】 ,召館閣諸公觀子美書。書畢,演大喜曰:「吾死足矣。」飲散,歐、蘇囑演曰:「鐫訖,且未得打。」竟以詞翰之妙,演不能却。歐公忽定力院見之,問寺僧曰:「何得?」僧曰:「半千買得。」歐怒,回詬演曰:「吾之文反與庸人半千鬻之,何無識之甚!」演滑稽特精,徐語公曰:「學士已多他三百八十三矣。」歐愈怒曰:「是何?」演曰:「公豈不記作省元時,庸人競摹新賦,呌於通衢,復更名呼云『兩文來買歐陽省元賦』,今一碑五百,價已多矣。」歐因解頤。徐又語歐曰:「吾友曼卿不幸蚤世,固欲得君之文張其名,與日星相磨;而又窮民售之,頗濟其乏,豈非利乎。」公但笑而無說。
◇續湘山野錄◇